拿破仑入侵葡萄牙和西班牙，引发了两国的美洲殖民地的广泛愤怒。但具有讽刺意味，同时也令人迷惑的一点是，美洲的独立斗争确实源于对葡萄牙和西班牙世袭君主的忠诚。

18世纪末、19世纪初的美洲，当时并没有爆发革命的征兆。在葡属和西属美洲中，在欧洲出生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很少，比重不到1%。而在美洲出生、有欧洲纯粹血统的美洲葡萄牙人、西班牙人的比重要大一些，但也仅仅是人口总数的1/4。至于美洲原住民、非洲人、混血居民，则被排斥在殖民地治理的体系以外。

1803年，20岁的西蒙·玻利瓦尔眼睁睁看着大自己两岁的妻子特蕾莎因热带病去世。这对年轻夫妻各自的原来家庭，都拥有丰厚的种植园财产。玻利瓦尔办理完妻子的丧事后，立即返回欧洲。

1799年，来自欧洲的全能科学家、探险家亚历山大·冯·洪堡穿越了整个美洲。这趟探险之旅持续了好几年，洪堡认真观察了美洲的人口、社会、物种。洪堡在考察中得出一个基本观点，那就是西班牙必须改善对于西属美洲的治理，善待有色族裔，否则很难平抑此起彼伏的起义。洪堡在走访中还结识了很多来自西班牙的牧师，发现后者们对于西班牙统治下的等级制尤其是对原住民、非洲人的残酷压榨表现出极大的反感。

玻利瓦尔在法国，参加了拿破仑的加冕典礼。美国历史学家、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的历史学杰出教授约翰·查尔斯·查斯汀在其所著的《美洲人：拉丁美洲的独立斗争》一书中谈到，玻利瓦尔经历了一场政治蜕变，他将接收到的法国革命思想，与西班牙在殖民地的暴政进行对照，畅谈建立美洲新的共和国。玻利瓦尔在巴黎、在罗马先后与洪堡见面，虽然洪堡并未预见到美洲会爆发革命，但毫无疑问并不认同两个欧洲王国对美洲的残酷统治。

拿破仑觊觎伊利比亚半岛，惊慌失措的葡萄牙王室在英国舰队的护送下去往葡属巴西，而西班牙王国干脆只能宣告退位。巴西的局势暂时得以稳定，而西属美洲的情况就比较糟糕了，国王已经不存在，必须要想出新的统治方式。

西属美洲的精英阶层推举西班牙王子作为殖民地的王国国王，但这将事实性地挑战现有的西班牙宪制。美洲精英认为，他们服从的是西班牙世袭王室中的代表，而非西班牙这个国家。

并且，要事实性独立建立一个政治实体，就不可避免要大量研究政治制度史，以及参照法国、美国的建国历史。共和政体相较于君主政体的优越性被广泛推崇。

葡萄牙爱国者在英国的帮助下较早实现了复国，而西班牙还仍处于法国军队的控制下。西属美洲的各部都宣誓效忠西班牙王室代表，也就是费尔南多七世（被拿破仑赶下王位的国王的王子），也更加鲜明地否认自己对于西班牙的从属地位。西班牙逃往至美洲的精英代表，并不承认美洲殖民地与王国本土享有同等的政治地位。由此展开的西属美洲内战，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拉开了美洲独立战争的序幕。

葡萄牙-巴西王室试图干预西班牙殖民地起义，或者说鲸吞部分领土。但玻利瓦尔以及西属美洲各地的起义军头领，已经在与西班牙王国流亡精英的作战中，产生了更强的独立分离意识。

当西班牙王室重新恢复对西班牙本土的掌控，驱逐法国人的军事占领以后，重建对殖民地的掌控从军事和政治上都变得不再可能。事实上，玻利瓦尔们已经将自己放在了不同于西班牙人的认同定位之上，甚至更贴近于过去的阿兹特克人、印加人。从墨西哥到拉美最南端，过去属于西班牙的领土，狼烟四起。尽管保皇党一再打败起义军，但这种战斗持续下去，本身就意味着反抗不可能消弭。

更具讽刺意味的是，虽然维也纳条约体系，本质上是大国强权拱卫和平、均分霸权的体系，仇视任何理由的革命和进步，但是殖民地革命最终波及葡萄牙和西班牙本土，迫使国王放弃了过去的绝对权力。而后，巴西成为独立的帝国。

西班牙就这样不可避免迎来了西属美洲最终转为一个个共和国。1830年，玻利瓦尔因病去世，他成为了委内瑞拉、哥伦比亚、厄瓜多尔、玻利维亚几个国家的爱国图腾。跟他一起卷入、主动进入独立斗争的起义领袖们，大多数在各自的新生国家中都没能稳固执政。拉美国家在独立之后用了非常长的时间来寻找自己的发展道路。

所评图书：

书名：《美洲人：拉丁美洲的独立斗争》

作者：（美）约翰·查尔斯·查斯汀

译者：徐沛原、袁梦琪

出版社：上海人民出版社

出版日期：2024年11月

（供稿：林晨  一审：戴佳运  二审：陈麟  终审：张维特）